隐藏在“GPS”轨迹图的秘密

步入三月,春的暖意,并不是没有来过,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年的暖意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有阳光的日子还没有铺开一两天,残留的严冬料峭就会时常来做客,微冷清冽、乍暖还寒。坐在办公室屏幕前的老王翻阅着资料,一脸深沉,他现在手头上干着的是去年年底的农业农村局主要负责人经济责任审计项目,项目原本计划2月底就可以结束了,结果受疫情的影响,审计进度稍微慢了些许,作为审计组主审,老王的心情就像这天气,有种说不出的急迫,可是屏幕前的“GPS”数据却让他不得不静下心来,细细琢磨。

项目伊始,精心准备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按照审计计划和分工,老王和他科室的小张、小吴一起负责农业农村局主要负责人经济责任审计项目,近年来,农业领域乡村振兴补助资金、产业发展项目资金等涉农资金整合,一个县区的农业资金就以亿元计算,本身审计组就三个人,如何去合理的分工,在规定的审计期限内高质量的完成审计项目,针对这一现状,审计组老王、小张、小吴项在项目开始前就作了详尽的审前调查,主审在跟局领导和审计组长请示后进行了明确的分工,由小吴同志对政策、项目、资金、财务收支等经济责任的大面进行分析审计,小张同志尽可能多的去发现违规违纪问题,主审老王进行总体调度。当时按照项目方案分工后,审计组三名成员也是斗志昂扬,心想着快年底了,一定要打造一篇高质量的审计报告,时间在一天天的流逝,审计进程也在稳步的向前推进。

拨茧抽丝,捕捉疑点

按照审计分工,审计组开展了工作,但由于疫情的原因,审计工作断断续续开展,时间也一晃来到了三月,审计组商量着从专项资金方面入手寻找些问题,根据审计经验,小吴同志对农业农村局2019年以来涉农专项资金做了详细的统计,并且按照每年3-5个项目调阅了业务档案,审计组的办公室也摆满了盒子,审计组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啥时候看完啊,审计人太难了!”作为一名审计新兵,小张牢骚了一番,然而,牢骚归牢骚,小张在审计过程中却是丝毫也不马虎,一头就扎进了“凭山凭海”中,结果还真让他看出了点东西出来。

“王主任,你看看,这个农业社会生产化服务是不是需要大数据审计手段,这里的档案资料有GPS轨迹数据、还有人员签字信息、还有补贴金额等”小张同志作为一名审计新兵,对我们审计系统的大数据审计手段一直心有向往,也一直跃跃欲试,这次看到了这一细节,就兴奋的跑来和主审汇报,老王看到他急切的眼神并没有满口答应,心里却打起了鼓,咋看项目档案还需要大数据审计呢,这次的经责审计按照前期被审计单位提供的财务、业务数据已经进行了数据分析,也锁定了审计疑点,有了些许成果,按审计经验,其实他们审计组把可以利用数据手段的都整理分析了,这时候怎么还有需要分析的呢?”那你好好说说怎么回事。“老王如是说,“主任你看,这个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连续三年都有上级补助资金,并且我查阅项目档案中政策文件、中标企业名单及合同、农户签字捺印表格、车辆GPS轨迹数据等,这些都是纸质资料,正常情况也应该有电子数据,虽然主要这个项目资金量不大,但是涉及群众人数比较多,而且每个乡镇的资料不是很一致,我看能不能尝试大数据审计。”

老王接过话茬,凭借多年审计经验,他又翻看了几页项目档案,老王也觉得这个项目可能存在猫腻。老王耐心解答到:“一是农户签字按手印的表格。县农业局作为行政单位,内部控制制度完善,业务人员专业,可项目档案政策文件占了一大堆,业务真实资料较少。二是合作社之间档案有差异。中标服务单位有三家。可是GPS数据资料格式有一家和其他两家不一致。鉴于数据审计科室业务繁忙,我们尝试自己审审看,但是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要重视起来,深挖下去!”

老王的一番话,给小张打足了气,也指明了方向。顺着老王提供的思路,两人来到了县农业农村局,对接相关科室人员后了解,这个“GPS“轨迹数据对接的是县农机服务中心的深耕作业平台,而且农业局并没有严格要求合作社必须提供“GPS”轨迹数据,而是依据经乡镇确认后,服务农户签字确认的制式表格来最终确认合作社作业面积,进而确定补贴金额,项目验收后也聘请第三方出具相应审计报告,这些环节在项目实施方案中有明确的规定,经农业农村局解释后,貌似各个环节都没有啥问题了,可两人下意识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回到局里,两人碰在一起琢磨,”王主任,要不咱们去农机服务中心看看去!”说干就干,农业局这个项目本身资金就延伸到了农机服务中心,前期也确定了对方单位的财务科长负责对接这个项目,于是经过一番电话沟通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农机服务中心,经过一番查看,确实有两家合作社的“GPS”轨迹数据找到了数据来源,两人拿着从农机服务中心调取的数据回来后对照了业务档案,各项数据都能对上,两人会心一笑,是不是另一家的轨迹数据是自己造的呢?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联系了农业农村局那边,在农业农村局相关人员陪同下,两人来到了KY农机合作社找到了该项目的项目经理,经询问,该合作社参与了2022年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并且相关的验收流程、资料提供等都与农业农村局了解到的情况吻合,“对了,你们合作社如何和机手结算作业面积?“小张装作随口的一问,项目经理说:”我们公司每台机器都安装了GPS,根据作业轨迹据实结算。”那是不是有啥业务系统可以查看后台数据?“项目经理说:“有啊,但是技术人员这两天去培训了,我不会看,需要等他回来后才能查看“两人又一碰头,”是不是他糊弄我们,有没有这个系统呢!“老王说,“要不再问问?”经过一番交涉,最终,由于时间关系,审计组并没有和对方的技术人员对上头,而是复印了合作社与机手结算的数据表格回到了单位。

接下来,审计组继续沿着这个线索向KY农机合作社调取“GPS”数据,可结果却不尽遂人意,于是有了开头的一幕,是的,KY农机合作社将“GPS”轨迹数据发到了电子邮箱,并附了相应的系统截图,可是,凭借多年的审计经验,老王觉得,这个项目确实容易出现问题,可如何去突破呢?

柳暗花明,审查真相

老王整理了下心情,找到小张说:”前期的疑点都被排查了,你感觉我们还有啥新的思路么?“小张说:”要不要我们看看!“GPS”轨迹,会不会是伪造的?“正常情况下,业务系统的资料应该是真实的,而且三家合作社的系统尽管厂商不一样,但大体都是农机车辆轨迹加面积,有地理坐标啥的,和之前的深耕补贴一样,一般做不了假”,“那我们就这样算了么,这都干了好几天了!”小张的话让审计组陷入了沉默。

“王主任,要不要再看看项目档案,你审计经验多,说不定有新的发现”,小张还是年轻有拼劲,短暂的沉默后他继续说到,其实,老王也是这个想法,尽管时间比较紧张了,但多年的审计经验也告诉他停下脚步,“拿过来,我再琢磨琢磨。”

经过复盘档案资料,老王还是觉得KY农机合作社的“GPS”轨迹有问题,为何他用自己的系统呢?而且当时延伸时,项目经理对答的也很流畅顺利,特别是在村民签字确认的作业表格环节可能存在虚假资料,于是,他回忆起去KY农机合作社延伸的细节——

项目经理:“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实行政府引导、市场运作的方式。您看看我这里就三个人,要负责整个乡镇的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我们不可能挨家挨户的去确认面积,只能借助机手的力量,让他们联系村干部通过大喇叭把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跟村民说清楚讲明白,并让他们把签好字的,参与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名单提供给我们。”

小张:“村干部还免费帮你们干活啊?”

项目经理:“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对农户有好处,农户只要交钱,庄稼就不用操心了,农户可以节省出人员出去打工挣钱,可谓是一举多得的事,村干部知道这个道理,所有帮我们。”

老王:“那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是一个什么流程?”

项目经理接着介绍:“我们成立合作社,附近入社的机手,开展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我们支付机手一定的费用,村干部帮忙联系村里参与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的名单和地块亩数,我们合作社与村民签订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合同,农时我们负责耕地旋耕、播种、施肥、土地浇灌、收割5个环节,农业局按照70元/亩标准进行补贴,农户相应支付我们政府补贴后和市场价的差额部分,以达到补助小农户的目的。”

小张:“这样的啊,听着很好啊。”

老王:“那你们这里有些什么资料,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的资料总在你们这里吧?和机手具体如何结算呢?”

项目经理笑道:“我们这里存放着部分资料,主要的资料都在农业农村局了。”

老王在回忆间皱起了眉头,“到底如何突破呢?”突然,他记起了最后取来的合作社与机手结算的数据资料,上面好像有联系方式,实在不行按照名单上的联系方式联系一下机手和村民回复是否一致,看到底是不是真实参与了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没有?”

于是老王喊小张和小吴集中挑选了KY合作社服务的几个村做电话回访,柳暗花明又一村,找到了隐藏的真相。回访的几户农户自己只参与了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中的旋耕,没有参与播种环节,而且部分机手反应自己家里没有旋耕或者播种的机器,只是作业了其中一个环节,这样作业单上的签字如何解释呢?

审计最难的就是发现问题的线索,只要找到线索,顺藤摸瓜就容易了。之后审计组趁热打铁,当天下午就继续打电话了解情况。

村民A:“俺听说过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大队书记在喇叭里吆喝来,俺家的地不多,俺光让他给俺耕地来。”

村民B:“种麦子俺不放心啊,俺家自己找机手种的啊。”

村民C:“听说是给耕了两遍,但俺也木去看啊,俺自己买的种子种的。”

村民D:“签什么字?木听说有签字啊。”

机手A:“我确实参与了2022年的社会化服务,当时我负责播种小麦,一亩地国家补贴给我7元,我收群众15元,这样我能赚到钱,群众也享受价格补贴了,不过我只有播种机,当时按照要求安装了“GPS”,不安装人家合作社不让干啊,主要是合作社给我联系活,面积大了我也能赚到钱。”

机手B:“我的是旋耕一体机啊,当时补贴了每亩地5元钱,年后刚打到我的卡里。”

机手C:“我给自己家播种的啊,啥省钱不省钱的,国家政策好,这几年承包了不少地,也多亏了农业政策这么好,我也赚了很多!”

把机手和村民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后,老王和小张第二天直接到KY农机合作社作了相应的取证工作,尽管项目经理刚开始还遮遮掩掩,但是审计人员掌握情况后就不容易被糊弄了。

经核实,尽管KY农机合作社机手作业的机器安装了“GPS”,可是具体的作业环节却有对应不上的,最终审计组得出了结论,KD合作社在申报YH乡、WD镇农业生产社会化服务项目补贴资金时,虚报服务环节套取补贴资金11余万元。该问题审计组移送相关部门后,县农业农村部门将责任科室负责人免职、调离岗位并在全系统通报批评,被套取资金全部追缴。

案例分析和启示

县级财政部门应会同农业部门切实加强资金监管,掌握工作进展和资金使用情况,防止财政补助资金“跑、冒、滴、漏”,对于违规挪用、套取补助资金行为要坚决依法依规予以查处,确保资金安全高效,切实维护人民群众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