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的思念

暖风透着些许冷意,几片落叶正被风轻轻吹拂,渐入四月,窗外响起几声春雷,每年此时我都会想起我的爷爷,一别数十载,弹指一挥间。

思绪将我带到高二那年,接到电话的妈妈凌晨四点已经赶赴老家,虽然爷爷缠绵病榻已有一年有余,但当噩耗传来之时,我的心还是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在回老家的车途中,我与爷爷相处的十六年时光如同走马灯似的从我眼前闪过,把空白的记忆文档渲染得斑斓淋漓,我不知该如何去接受这个事实。下车之后,映入眼帘的是音容宛在的横幅,风吹彻着灵堂外的白绫,任凭亲人哭嚎,爷爷就静静地躺在冰棺里,面目慈善,身形安详。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我是那么近,也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亲人的逝去。枯黄的麦田守望着新添的坟茔,一排老杉树像戍边的战士一样守望着山岭上新添的坟茔,陪伴着长眠于地下的爷爷。一捧捧沙土就这样掩埋了一个人留存于世的音容笑貌,就这样掩埋了一个原本鲜活跳动的生命,就这样掩埋了许许多多温馨动情的故事。

小时候,爷爷喜欢教我读唐诗,喜欢跟我讲许多典故和传说,这些教诲给了我最扎实、最有效、最通俗的历史文化储备,于我而言更是珍贵的礼物。也正是在爷爷的影响下,我对中国古代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在高中分科时,我坚定地选择了文科,文科的学习不仅帮助我建立了完整的三观,更令我看到了许多美丽而绚烂的风景,令我受益终身。爷爷还拥有一手好厨艺,他的手艺除了可以做山珍海味,还可以做家常便饭,其中最拿手的就是蛋炒饭,这些年来,我品尝过很多蛋炒饭,虽好吃,却再无记忆中的那个味道。爷爷被检查出患癌后,即使饱受疾病折磨,也依然乐观积极,那个老头从来都没有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相反,他会跟我讲述那些年他看过的风景,爬过的山,走过的路;会告诉我许多人生哲理和为人处世的道理;会用实际行动向我阐释什么是坚强和勇敢、什么是爱与被爱。爷爷一生清正廉洁、勤劳节俭,小时候经常跟我讲述红军在革命年代的艰苦岁月,我发现爷爷穿的几件衣服上都有过针线缝补的痕迹。奶奶对我说,爷爷是一个不愿意扔东西的人,什么东西坏了,他都要自己修,除非实在坏得不能用了才会选择扔掉,于是,我在很小的年纪里就明白了一粥一饭的来之不易。唐诗、蛋炒饭、旧衣物、数不尽的成长道理……属于爷爷和我的独特印记还有很多很多,我时常会回忆起童年,而在我的童年里,这个老人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会经常惦记我什么时候回家、会无数次开心地送我出门上学、会为我的每一次进步而骄傲、会提醒我天冷要加衣,这些平凡而又简单的日常构成了我童年幸福的底色。虽然爷爷已与我分开四千多个日夜,但正因常常思念,因而觉得他从未离去,爷爷的言行教导也在一直给予我希望和力量,让我向着更好的生活走下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是爷爷教我读的第一首唐诗,那时年幼的我还不曾想过,若干年后我对爷爷的牵念,也寄托在清明节的徐徐春风中。冬去春来,白驹过隙,老家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出门的时候,再没有一个老头在门口站着朝我挥手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