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粽香

前两天,友人送来两提粽子,包装盒甚是精美,一个烫金的“粽”字十分亮眼,便知已是端午佳节,礼盒里自然是粽子。而且,我能想到,里头的粽子都是有馅的,各种风味的都有,什么蜜枣的、杏仁的、花生的、蛋黄的、桂圆的、板栗的等等,可谓应有尽有,且总有一款适合你的感觉。

但说实话,我从来不吃带馅的粽子,而是喜欢纯粹的糯米粽子,这令我的家人朋友很是费解,觉得我口味太单纯,以致引申联想到我这人没什么情趣,反过来,我也对他们对我的看法表示不可理喻。究其原因,我之所以对不加馅的粽子情有独钟,几十年来都不曾改变,大抵还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母亲情结,这一点,我丝毫不予避讳。

记得当年,我写过一篇名叫《母亲捎来粽子》的散文,发表在《武汉晚报》上,引发过很多读者共鸣,有读者给编辑写信,说感动到泪流满面。再后来,我还写过一篇《母亲没有捎来粽子》,看标题是不是以为母亲忘了托人给我带来粽子?当然不是,因为母亲已不在人间,她去了天堂,没办法再将她亲手包的粽子给我吃了。

虽然我再也吃不上母亲包的粽子,但母亲的粽子却成为我记忆中最美的食物。每每说到这里,我的眼前都浮现出老家门前那片美丽湖水的情景。

老家地处江汉平原,依托汉水,江湖交错,水泽丰饶。每到夏天,成片的芦苇在湖泊里疯长,煞是壮观。即便是微风拂过,芦苇的白絮都会随之起舞摇曳,如一群妙龄女子在舞蹈。多少年里,母亲都是在端午节凌晨起个早,趁着露珠儿沾满芦叶,就割掉那些嫩绿新鲜的叶子带回家,然后浸泡在水中,便成了包粽子的粽叶。然后将早已浸泡过的上好的糯米装进饭盆,开始包扎粽子。母亲的手很灵巧,也很娴熟,她总是很利索地将几片粽叶轻轻一卷,形成一个漏斗状,再用勺子将糯米放进卷起粽叶里,然后用准备好的细绳捆牢,粽子就这样包扎好了,它们呈现着不同的形状,有菱形的,有圆角的,有条状的,看着就食欲大增。

而到了煮粽子的环节,母亲会细心留意观察,注意掌握火候,她说如果煮得欠火候,粽子就夹生,如果煮过了,粽子太糯也失去口感,少了回味。粽子煮好,母亲一般要我们几个孩子趁热吃,这样不会伤胃,吃的时候一般都是蘸着红糖,后来又变成白糖,吃起来香甜可口,软糯清爽。当然,如果吃不完的粽子,冷却了吃起来也是很清甜弥香的,但不宜吃多。否则,母亲是要训斥人的。也许是吃惯了母亲亲手包扎的粽子,吃惯了这种留有母亲味道的粽子,以致后来的多少年里,我都很少吃邻居送来的粽子,我时常担心我吃了别人家的粽子,会影响我对母亲亲手包的粽子的那种痴迷的感觉,甚而还担心影响到我的味蕾。

我清楚地记得,在母亲去世后的最初那几年,我一度拒绝吃妻子从超市买回来的粽子,妻子就特别难过,难过的不是我不理睬她劝我吃粽子,而是我对母亲的思念令她觉得心疼。倒是我女儿总爱歪着小脑袋一次次表演她吃粽子的模样儿,极力诱惑我的味觉,但都没有打动我的心,女儿哪里知道为父内心里对于她奶奶的那种独有的粽子情结,已然根深蒂固。可以说,这种情结一直保持到现在,并非我的古怪,全然是我的味蕾里除了母亲那种纯手工包扎的清水粽子,没有掺杂任何其他串出来的味道,这才是我不变的至爱啊!

打开盒子,硕大的粽子映入眼帘,那种机器上流水线作业生产出来的粽子,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和认知。我在想,如果母亲健在,她会怎么看待这样的粽子,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粽子能吃出一股机器的味儿,从而显得她的粽子越发的好吃而珍贵?

眼下,老家门前的湖泊里芦苇正在飘荡,满村的粽叶粽子正在四处飘香,我对母亲浓浓的思念,也正久久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