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下的路与心途
发布时间:2025-12-17来源:河南省驻马店市审计局作者:崔国栋点击:6那领车的地点,远比我想象的更远一些。坐了半个时辰的公交车,窗外的楼宇渐渐稀疏,露出了大块灰蒙蒙的天,才到了那指定的所在。车子领到手,是一辆小型的山地自行车,钢圈亮晃晃的,映着薄薄的日光。我谢过了自行车老板,便一偏腿,跨了上去。
起初,是满怀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欣悦的。坐垫软硬适中,踏脚也轻快。风拂在脸上,虽带着些午后的燥意,却也爽利。我心里盘算着,照着这般速度,到家也不过晚霞满天罢了。可是,蹬了约莫一刻钟,我便发觉这算盘打错了。这车,任凭你怎样使劲,它总是不慌不忙的。脚底下使十分的力,传到轮子上,仿佛便只剩了三分。它有自己的节奏,一种固执的、磨人的慢。看着身旁的景物,起初是新鲜的,那街边的店铺,吆喝的小贩,都像画儿一般缓缓地移过。但看得久了,便成了呆板的、凝固的布景。一辆电动车“嗖”地一声从我身边掠过,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与一缕微尘;接着是汽车,成群结队的,呜咽着,瞬息间便到了视野的尽头。
我的心,便不由地焦躁起来。这腿上的肌肉,也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只是机械地一起一落。额上沁出了汗,黏黏的,很不痛快。我开始埋怨这车的迟钝,埋怨这路的漫长,甚至埋怨起当初办卡送车时的那一点贪念。这慢,成了一种刑罚,将时间拉得像麦芽糖,长出细而韧的、恼人的丝。
然而,当力气在无谓的焦躁中渐渐耗尽时,当我知道无论如何催促也是徒劳时,一种奇异的转变,竟悄悄地来了。我索性松了劲,不再与这车、这路抗争,只由着它,依着它那固有的、迟缓的步调,一圈,一圈,慢慢地蹬。这一放弃,天地反倒开阔了起来。
我的眼睛,不再死死地盯着前方那总也不见缩短的路,而是学会了左顾右盼。我看见路边老槐树下,围着一群下象棋的老人,静静地,只有棋子落在木棋盘上那一声声清脆的响;我看见一个母亲推着婴儿车,低着头,正对着车里咿呀的宝宝,露出温柔的笑;我看见一只花猫,慵懒地蜷在一家关闭的店铺的卷帘门下,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着。这些景象,平日里坐在风驰电掣的车里,是决然看不到的;即便看到,也不过是些模糊的色块,哪里能品出其中生活的、温润的滋味来呢?
这时,我心里那点关于“慢”的怨怼,便化开了,转而生出些淡淡的惭愧。我们这一代人,怕是早已被这时代驯化得只认得一种节奏了。那是一种怎样的节奏啊!走路要快,吃饭要快,连欢喜与悲伤,似乎也要来得迅猛,去得利落才好。我们乘着电动车,换成了汽车,在钢铁的躯壳里,追逐着效率,也隔绝了风雨与气息。我们总以为快些,再快些,便能抵达某个幸福的终点,却忘了这“在路上”本身,原本也是一桩值得细细品咂的趣事。
忽然便想起古人的诗句来。杜牧有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那是怎样一种闲适与自得!为了看一片枫叶,竟肯停下赶路的车驾,直看到晚霞满天。我们呢?我们怕是连停车都嫌费事。
我不再着急了。家,总归是会到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要紧呢?要紧的,是这一路的鸟鸣声,这一路的树影,与这一颗终于慢下来的、得以细细咀嚼这慢的心。回到家中,暮色已浓。我将那辆“慢吞吞”的自行车在墙角放好,心里却觉得异常的充实与安稳。往后的日子,我或许仍要搭乘那“飞快的车”,在那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奔波。但我知道,在我心底的某一角,已然开辟了一条安静的路。路上,有一辆固执的自行车,正载着我,慢慢地,蹬着回家。那慢,不是懈怠,而是一种从容;不是停滞,而是一种沉淀。这,怕是那办卡赠礼之外,一份意想不到的、生活的馈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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