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带父亲游三峡

朋友从三峡游玩刚回家,就给我打电话,说他带上父亲一路的趣事,我突然有些伤怀,想起父亲生前也是有一个愿望的,那就是想去三峡看看,却没有与他成行。

父亲一生经历过很多坎坷,从小“过继”给叔爷爷,吃了很多苦,人没有鱼高,就挑着鱼走10里路赶到集市卖鱼,卖不出好价钱,回家是要挨骂的。但父亲就忍着,一直忍着,这样也成全了他不急不躁不恼的性格,遇事冷静,善于谋划。我很小就知道村里很多人都喜欢找父亲说家事,父亲都能帮他们出点子一一化解。

父亲会下一手好象棋,村里无人能敌。哪怕是年轻的后生,那么聪明的伢们,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不过,父亲有一次还是出糗了。那是在集市上的汽车站,有人在地上摆一副象棋残局,然后吆喝路人前来应战,重要的是赌输赢,比如输了的一方给20元。父亲那会儿自信满满,仓促应战,结果输了。输了,父亲居然不认,他说看到对方玩假,偷换棋子,拒绝付款。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尾随父亲追了10里路到我家里,父亲烦了,一声怒吼,二叔三叔幺叔都赶来了,一见父亲这几个人高马大的兄弟,那家伙撒腿就跑。父亲后来再也没有围观过路边的象棋残局。

父亲多年后被选上村长,那个时候的村长当得简单,每天安排大家伙干什么活,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父亲脾气好,遇到找麻烦的,他也不生气,尽量跟人好好沟通,但也愿意妥协。时间长了,父亲的大度与胸襟让很多人刮目相看。父亲的工作成绩,也得到上面认可。记得父亲有一次被安排出去考察,在庐山停留过。这是父亲第一次出远门,回到家里,得意地拿出他的一张照片,兴奋得不行。他说,他坐的这张椅子,是毛主席亲自坐过的。村里人都知道父亲这张照片,父亲也以此深感满足。一晃数十年过去,父亲好像再也没有去过外地旅游。

记得是前年,我回老家看望80多岁高龄的父亲,心下很是自责,作为儿子,平时只顾忙自己的,很少关心父亲在想什么,有什么愿望。那会儿,我就想是不是该陪父亲出去走走?便问父亲,想去什么地方转转?父亲顿了一下,说想去三峡,看看三峡大坝。他说,村里谁谁去过,回来讲了很多关于三峡的壮丽、大坝的雄奇见闻。父亲说话间,明显的羡慕语气。我说,好吧,过几天我请假带您去三峡。父亲说,你忙你忙,不用管我,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的。

然而,直到父亲一年后去世,我都没有陪父亲去三峡。我记得我给家人说过这个事,就是找机会一起去趟三峡,不想没有谁应诺,或许是因为我们都去过几次了,连着陪父亲去的孝道都缺失了。想起这事,我还责怪爱人,为什么不配合我成全父亲的愿望。爱人很委屈,说,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高一脚低一脚的山路,老人家还痛风呢,受得了吗?想想也是,那样的舟车劳顿,以父亲那样的身体,怕是去了还要后悔。

但时至今日,想起父亲的愿望,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帮他完成,内心的自责还是会强烈地影响着我,没有带父亲旅游三峡的遗憾时常令我陷入不安。不过有时也自我安慰地想,父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应该是去过他想去的三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