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熟了

每年这个时候,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啼叫声便不绝于耳。我知道,麦子熟了。天还蒙蒙亮,凉风从窗户吹进来,凉悠悠的。天空中一抹抹的光亮也慢慢吞食掉夜色,往日记忆的模糊轮廓也随着天色慢慢变得清朗起来……

一望无际的麦田,青青黄黄,风吹麦浪,似海荡漾。闭上眼,熟悉的麦香味弥漫了整个空间。这个时候,父母去麦田的脚步更勤了,每块地都会走到,看看麦子长势如何,揪一穗麦子揉揉看看颗粒是否饱满。每次母亲回来的时候都会拽一些麦穗回来,扎成一把把的,放在火里把麦芒烧掉,然后放在筛子里搓出麦仁,再用油在锅里炒一下,放一点盐就可以出锅了,吃不完还可以装在瓶子里当零食吃,有时也会煮稀饭的时候放一点进去,不管怎么做都觉得特别好吃。

“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阳光像金色的瀑布从天空垂挂下来,南风吹拂,麦穗之间都露着笑脸相互切磋交流,麦田里似乎已是欢声笑语,喜悦在每个人的脸上蔓延,麦子熟了,有白面吃了。新结婚的小伙还要等着炸油膜串亲戚呢!

收小麦总是从布谷鸟的叫声中开始的。天还没亮,母亲已烧好了一茶壶水,里面也总会放上甘草、菊花、胖大海、甜叶菊等草药。然后做些烙饼,再把腌的糖蒜、香椿带上,顺便洗一些黄瓜和西红柿,条件好一点的也会带几个变蛋或咸鸭蛋,还会带几瓶啤酒。父亲则忙着把每个人的镰刀磨快,架子车、绳子、叉等农具准备好再叫我们起床。

虽然是夏天,空气中还是弥漫着微微的凉意,总也感觉还没睡醒。布谷鸟的叫声响彻耳畔,当时还挺厌烦这种叫声。迷迷糊糊到了地里,父亲总是会催促,说要趁天凉割快点,虽然我还不能算是一个劳力,但好像都没有人会把我当小孩看,一样会拿起镰刀割小麦,麦子上都是灰,还没割几下,脸上、手上到处都是黑的,麦芒扎得我很难受。麦子还没割完,太阳就抢先来了,光亮亮毒花花的,照得人睁不开眼,往往是割一下,站那看两下,或者装作去喝水。当然,免不了父亲的数落“不怕慢,就怕站。”快到中午的时候,麦子终于割完了,为了多装一些,装车的时候往往让我站在上面踩车,其实这个差事一点都不好当,还是个技术活儿,主要还是我身小体轻。记得那时总是打赤膊,每个人都用叉不停往车上撂,每次都是弄我一身小麦,麦秸秆、麦芒把我扎得总往后躲。太阳一照,麦秸秆湿气没了,装车就更困难了,我要把麦秸秆都摆好,这样才能装的多。有时也会没有踩好车,把装上去的麦子全滑下来,当然我也一起滑下来了,我二哥会气急败坏地奖励我一顿挨打。车装好了,可以吃东西了,这时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挨打的情景早就忘干净了。休息一会,就可以往家赶了,要把麦子送到场里堆成麦垛,等所有的麦子都收完了再开始摊开打场碾麦子。

碾麦子最为热闹。也是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这时候每家都会做些好吃的带到场里去。因为场都连在一起,就很热闹,邻里之间也会相互帮忙,有时家里还会来一些亲戚帮忙,我们小孩子当然也可以在一起尽情地玩。选一个大太阳的天气,先把麦子摊开,在太阳下晒晒,快中午时,麦子差不多晒得用脚一踩“噼噼啪啪”响。就用拖拉机拉一个石磙开始辗轧,接着一家人一字排开,把麦子抖一抖再翻过来,也叫翻场。再碾一遍,就可以起场了。这样一天的工作基本算是结束了。

晚上的时候,我和父亲会睡在场里看麦子,要是起风了,父亲就起来扬场。父亲把拢起来的麦子高高扬起,麦子在空中划上一个漂亮的半圆的弧线,落在地上,麦子和麦糠就分开了,不一会,麦子便堆得小山一样。父亲扬场时的动作,至今总是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可惜我总是没有学会,大哥说很难,因为他也没学会。

麦子收完了,浓浓的麦香在整个村子里飘荡。手擀葱花面条、蒜汁凉面条、葱油饼、煎饼、炸油膜、面疙瘩汤,一时村子里便有了夏日的有滋有味。

布谷鸟的叫声越来越大,似乎听到了收割机轰隆隆的收麦声,金黄金黄的麦子在风中沙沙私语。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麦香,像是故乡温柔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