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忆母亲

前几天二哥打电话过来,说要回来去给父母插青。我不由得心里狠狠颤了一下。有点痛有点伤有点飘忽。尽管我时刻在心里想念着母亲,但是没人提及,也便没有说处,好像是把她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清明,我还来不及整理复杂的心绪,来不及在心里跟她好好告别,她却已经离开我五个多月了。五个多月的时间里,又正值过了一个阖家团聚热热闹闹的春节,母亲啊,您要女儿如何不想您千万遍。每年春节,我们姊妹六个都会从各自的城市,带着孙子重孙们来看她,陪她过新年。她满脸欣喜、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坐在孩子们旁边,这个望望、那个瞧瞧的样子,至今依然历历在目。而如今,儿女们回来,再也看不到老母亲满足的笑脸了。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清明,我只能借助这小小的键盘,慢慢地回想再回想和母亲在一起的那些光阴。我想起乡下厨房的灶台,那里总有母亲跑前跑后忙碌的身影。记得父亲走后,她硬是挑起了一家的重担,一口大锅煮熟了一家近十口人的生活,杂面疙瘩、红薯煮饭,野菜糊糊,母亲就这样不断变着“花样儿”艰难地喂养着一家大小;我想起屋里的小石磨,我和小姐轮换合伙喂着泡好的糯米粒,母亲一边用力地推着磨担,一边仔细地扫着那磨台,就这样,她磨碾出可口的糯粑粑供我们姐妹解馋;我想起房前的庄稼地,母亲总是心疼地吆喝着三哥,在收割后的稻田里,用满是裂开口子的双手,左一根,右一根捡拾那遗落在地里的金灿灿的稻穗;我想起昏黄的油灯下,母亲低着身子,听着孩子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一针一线纳着布鞋底,让我们在新年可以穿上合脚又漂亮的棉布鞋;我想起母亲翻晒着大门口的谷粒,却突然跌坐在地,望着有着父亲的远山流泪啜泣。那时才不到八岁的我,怎么能了解中年丧夫,要拉扯六个子女长大成人的母亲,是一种怎样思念和无助的心情......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清明,我只能用回忆来留住她在人间的点点滴滴。在哥哥们相继成家走出乡村的时候,母亲也没有停止她的劳作。在无法下田种地后,她就在房前屋后种瓜种菜,养鸡喂猪。她说只要能动,就不想给子女增添负担。母亲啊,您心里仿佛只装着您的孩子,却永远不知道您自己。在没有父亲陪伴的这些年,您会是怎样的孤单!但是,我没有从您的行为和言语中感受到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埋怨。后来,母亲随着哥嫂来到城里,孙子们就由她悉心照顾。再后来,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弱,大病了一场,医生说已经无法挽回,全靠意志了。但是,母亲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以我们无法想象的坚持奇迹般的生活了七年。母亲最后的时光里,她总是很依赖我们几个孩子,在她还能接打电话的时候,每次我下班说去看她,她都会趴在三哥家的阳台窗户上看着盼着;或者招呼我坐在她的床头,听她说“幺儿啊,在娘身边坐一会,说说话,以后娘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也说不上话了”。以至于母亲走后,我到哥嫂家去,都恍惚不敢看向母亲曾站过的地方,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我知道,从今往后,再也没有趴在窗台上盼着我的那个娘了!再也没有可以坐在她床头听她唠叨的那个娘了!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清明,我这几天夜不能寐,总是格外地思念着母亲。母亲啊,您最喜爱的春天已经来了。暖暖的阳光抚摸着大地,满眼满屏蔓延着春天的风和花香。三月的桃花、梨花、油菜花、灿灿若星,像您一样,默默来一趟人间,泥土一样质朴。还有您记不住的玉兰花、樱花,也已经灿烂在枝头。可是,母亲,您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初冬,再也看不到一场生命的繁茂已经次第登场。

母亲啊,这美好的春光,您还能感受吗?一定会的。一个个生命不就是这样,生死延续,繁衍轮回,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