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行千里

盼望着,盼望着,孩子期末考试结束了,暑假来了。

犹记得小时候,几本暑假练习册,一箱批发雪糕,就意味着一个待机超长的快乐暑假开始了。轮到下一代,我们想给他属于自己的不一样的暑假。

近三年来,孩子暑假没出过远门。这一次,我和孩子爹决定来票大的。于是送他独立参加千里之外夏令营的想法应运而生。这既是弥补过去几年没远足的遗憾,也是拥有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8岁半大孩子体验成长孤独感的尝试。

几番精挑细选下来,我们顶着来自长辈的压力和亲朋好友的不解,从夏令营地理位置、教学资源、师资力量和价格等方面,多方对比,最终确定省内一家开办了十几年的夏令营。

报名填表、筹备物资、计划路线。孩子也昼夜交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赶作业,提前完成暑假任务。母子俩儿一顿操作猛如虎。终于在7月中旬,我们带上孩子,孩子带上行李,踏上征程出发了。

一路上,娃儿很激动,全程兴高采烈,引吭高歌,叽叽喳喳憧憬着与来自天南海北同龄小朋友快乐的夏令营生活。开车的爸爸偶尔附和几句。只有我,这位可怜的老母亲,独自黯然神伤。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翠绿白杨树,我慢慢冷静下来,细细回味这两个月的准备过程。从最开始心血来潮忙碌筹备中刚脱身,转念又对未来一个月孩子离开自己视野范围,独立过集体生活略有担忧。吃不饱怎么办、天凉了怎么办、动作磨蹭被师父责罚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训练跟不上怎么办......还有,想妈妈了怎么办。人还在眼皮底下,就开始涌出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望向孩子爹,问他是否于我心有戚戚焉。却得来他扑哧一笑:你看这像舍不得的样子吗?我从副驾瞧过去,孩子满眼期待的光,褶子都快笑出来,笑意藏都藏不住,丝毫找不出折柳相送、依依不舍的蛛丝马迹。罢了,庸人自扰之。见我情绪低落,孩子爹又柔声安慰我:雏鹰飞翔,迟早的事。何况“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的日子暂告一段落。相互放手,共同成长,才是长远之策。是啊,孩子总要成长,未来月余,看自己喜欢的书、拍自己喜欢的照,何乐而不为。

我突然醍醐灌顶,福至心灵。

感谢孩子爹。在他的睿智开导下,孩子愉快地开始了心仪已久的夏令营生活,我也拥有了无限自由的日子。我们实现了1+1>2的超双倍快乐。

报完名、放好行李,参加完开班仪式,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彼时,孩子正低头在和刚认识的室友寒暄,没意识到“离别”的情思已经悄悄蔓延。突然人群中爆发出某个小朋友“哇呜”的哭声,如同沸沸扬扬的油锅中溅入一滴冷水,轰的一声炸了。离别愁绪瞬间铺天盖地。一时间,劝解的、凑热闹的、维持秩序的......场面一度混乱。吵吵闹闹的人群里,我看到队列那一端,孩子目光向我寻来。这一刻,我仿佛听不到周遭熙攘的声音,觉得万籁俱静,只有我们母子隔着时空目光相触。他没有开口,嘴抿得紧紧。虽没有言语,又似千言万语。夏令营的老师们临时决定让家长先行离开,孩子们回营。匆忙中,我甚至只来得及摇摇手道一声再见,就见他背着小水壶跟着大部队从侧门迅速步行离开。

我只能驻足,远远目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在转过斑驳的红墙,背影定格。我仿佛看到今后无数个人生路口与他的离别。看着他走,不能追,不能喊,原地停留。我猛然悟道:这是他成长的契机,也是作为父母我的成长。化茧成蝶,不止有他,我也一样。

湛蓝的天空,高远深邃。一朵小云慢慢脱离大的云团,向远处飘去,渐行渐远。

儿行千里母担忧。

离别那一刻,孩子没哭,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