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的岳母辞世已有14个年头了,每每想起岳母,她的音容笑貌,就像一缕阳光,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让人感受到温暖;又像缕缕春风,温暖着每位熟知人的身心。每当想起她在世时对国家、社会、家庭和子女的无私奉献,我的心中总是不禁泛起阵阵涟渏,一束淡淡的茉莉花香时时刻刻沁人心脾。

岳母其人

岳母名叫张振娥,生于1942年,家住安徽省利辛县一个偏僻落后的乡村。她三岁丧母,九岁丧父,不满12岁那年,她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丢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岳母身高不足1.55米,从没有读过书,一生中遭受的苦难,难以尽述。我体会不到她在失去双亲无人抚养的苦难年代中,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让她活了下来,又是以什么样的精神力量让一位平凡的小女人做出了不平凡的事。

难忘那段艰难岁月

岳母14岁时,经人介绍,嫁到岳父家,做了10年的童养媳。生活虽然艰苦,却有了安身之处。嫁到岳父家后,正赶上三年全国自然灾害,那时岳父响应国家号召,支援新疆建设,怀揣梦想远赴新疆,家里只有年幼的岳母和年近七旬公公婆婆三人相依为命。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的那个年代人都清楚,在农村饿死人的事经常发生。可想而知,当时的生活困难有多么的严重。对岳母来说,生活的艰难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她白天出工干活,与男人们一样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晚上还要纺纱织布到深夜,却从来不喊累叫苦。听岳母说,那时家里有点吃的,她总是先给公公婆婆吃,自己主要是靠树皮和野菜为生,经常是一天一顿饱饭也吃不上。她已记不起有多少天没吃过三餐,有多少日没吃过饱饭。三年自然灾害已经成为历史,岳母用她那弱小的身躯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以顽强生命力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战胜了那段难忘的历史。

平凡的人生,她用无言的爱恋让一个小家充满温暖

1964年,岳父从新疆回来与岳母完婚,四个儿女相继出世,有了8口之家。岳父在新疆勤奋好学,跟着他的师傅学到了一手修理车辆的好技术。回到家乡后,用他的聪明才智把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成为当地有名的修车能人。从那以后,岳母家的日子慢慢好了起来,才算过上安稳的日子。谁知好景不长,1972年,岳母的婆婆突发脑溢血。听岳父说,当时一天的治疗费用最多时需要100元左右,相当于他全家全年的收入,这样的医疗费用对于一个刚刚解决温饱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虽然治疗费用高、医疗条件也差,但岳父岳母没有放弃给老人医治,坚持治疗一段时间后,老人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从此半身不遂、卧床不起,语言慢慢也出现障碍,说不清话,照顾婆婆的重担又落在了岳母身上。那一年,她的公公78岁,婆婆77岁。岳父因工作原因经常不在家,四个孩子中最大的女儿只有7周岁,最小的女儿才几个月大。岳母一个人种地干活、洗衣做饭,照顾两位老人,抚育四个幼儿,用她瘦小的身躯承担了家庭的全部重担。

七十年代的农村是以生产队集体劳动为单位,以出工多少为得分制,分口粮是以工分多少作为依据。男人们出一个工为10分,女人们出一个工为8分,岳母一个人一年忙到头,也挣不了多少工分。因家庭人口多,岳母家就一个人挣工分,为了多分点粮食糊口,岳母从不敢休息一天,就是生病了也坚持带病出工。南方雨水多,相对干燥的冬天是淮河两岸兴修水利的最佳时机,只有在冬天把沟、渠、河道疏通修好,来年的收成才可能有保障。每年冬天,淮河两岸的农村劳动力不是挖河就是铺路或者修渠。挖河有两种河工方式,一种是住在工地,另一种是跑工。跑工就是每天在开工之前到工地,收工之后才能回家。岳母只能选择第二种方式,就是做跑工,因为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需要她照顾,现实不允许她在工地上住下来休息,不管天气多么恶劣,她从没在外面住过一个晚上。岳母在世时,听她说最难忘的一件事:有一年的冬天,到姜楼挖河工,工地离她家有4公里左右,每天往返路程近10公里。她白天在工地干了一天的重活,晚上还要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那一年,不只因为她的婆婆卧床,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乳的小女儿。岳母手指因长期不停劳作,手上长起了疮疔,若不小心碰一下,那是钻心的疼痛。为了不耽误出工挣工分,没有时间打针消炎,只能采用土办法去火,用辣椒去籽去筋,把辣椒皮套在手指上止疼消疔,不清楚是什么原理,还真是管用。或者是用猪胆放掉胆汁,把胆囊套在手指上,也能暂时解决疼痛。好在她的公公身体还不错,家里的轻活还能帮着打理。岳母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忙家务,先给她的婆婆端屎倒尿,梳头洗脸,再去做一家人的早饭。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养猪养鸡养鸭养兔子,只要能改善家庭条件的事她都会做,晚上回来还要为一家老小洗洗缝缝补补到深夜,从没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影响到出工。在她的婆婆生病卧床的6年里,饮食分为四个级别:最好的给婆婆,次之给公公,四个孩子排第三,最后才是她自己。安徽淮北地处中原,冬天没有暖气,最冷可达零下十几度,房间里的水都能结成冰,为了让婆婆不受冻,岳母就把火盆放在她的床边取暖,夏天就把她的婆婆挪到凉爽的地方。6年时间里,她的婆婆冬天从没有长过冻疮,夏天也没因为天气炎热出现过褥疮,因卧床其间经常有大便干结现象,有时几天一次,岳母就用手指给她往外抠。卧床6年间的婆婆,岳母从来没让她老人家受到一点委屈,在方圆几十里地方是出了名的好媳妇。岳父也是位大孝子,在当时人民公社掀起的“五好家庭”评比中,连续多年被评为“五好家庭”。

今天,岳母辞世离开我们已多年,我始终认为岳母是当时社会中最普通而又极具平凡的一位小女人,她用柔弱的身躯、布满老茧的双手支撑着那个平凡的家庭;用无声的行动和坚定的毅力克服种种困难,让爱的旅途充满阳光,像一束茉莉花香沁人心菲,温暖着人们的心房。

清澈的母爱,让儿女们的人生充满阳光

时代变迁,美好的记忆总在脑海里浮现,岳母那清澈的母爱,点点滴滴让儿女们终生难忘。听爱人说,她兄弟姐妹四人很小的时候,母亲想睡上一个安稳的觉是非常奢侈的事,夏天怕我们受到蚊虫叮咬,在我们身边摇扇驱蚊。四个孩子中数小弟身体最弱,一周岁的时候,他的身子还比较软,没有人能抱着,每天晚上妈妈铺床都是把他放在箱盖上,然后一个一个的把我们安排好,再去做其它的家务活,直到深夜。冬天因没有取暖设备,母亲担心儿女们冷,5口人睡在一张床上,那个时候没有大床,最大的也就是1.2米宽左右,我和大弟只能睡在妈妈的脚头,小弟和小妹则睡在妈妈的两边,母亲被夹在中间,想翻个身都很难。母亲就是这样,白天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晚上还要做有很多家务事,抚养四个孩子,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度过的。时光荏苒,今天我突然意识到:岳母自幼失去双亲,没有品尝到父严母慈的滋味,当她做了母亲,曾经失去的父爱母爱,一定会满满地倾注于她的儿女,不让她的儿女们缺失丁点儿母爱的温暖。1989年,国家兵役制度改革,岳母忍疼把从小就瘦弱的儿子送到部队,为国守边。岳母是一位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虽未做出惊天动地之大事,但岳母的勤劳与善良却永远记忆在我的心间;离世多年,她那心底无私、大爱无边的品性时时在我脑海里闪现;清纯的母爱,像是一缕春风,轻轻地吹拂着孩童的脸庞,使人心旷神怡;舍小家顾大家的奉献精神,影响着她的儿女们走向军营,报效祖国,也时时鼓励着我们前行,为国家社会多做贡献。

有人说:母爱是夏日里的雨,滋润着大地干渴的心田;母爱是秋季里的夕阳,在最后时刻也会贡献出一点火热,温暖大地;母爱是隆冬里的火炉,竭尽全力地释放自己的能量温暖着身边的每位亲人…… 岳母虽然不是我亲生母亲,但岳母的音容笑貌却时时萦绕在我的眼前,那布满老茧的双手处处为人着想的大爱精神,永远驻留在我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