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祭父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或许是奈何桥上的那碗孟婆汤功效太好了,父亲离开人世已经十年了,除了我的主动追忆和思念,父亲却很少到梦中来看我。

父亲一生很平凡却很丰富。学至高小,职称经济师,仕至正股级(财政所长),享受正科待遇,享年68岁。扛过枪,收过税,耕过田,犁过地,上屋捡过瓦,下河挖过沙。收过农林特产税,管过周转金,也发放过种粮补贴。

父亲脾气暴躁却孝老爱亲。入赘后,待外公外婆为亲生父母,让外婆多年念叨“女儿再孝不如女婿孝顺”,在爷爷暮年也接到家尽孝,并不因为做了上门女婿而不赡养亲生父母。对待我妈作为小学老师职业病的苛责,总是认从尊重并轻松化之。对待四个女儿,也是不吝言辞,表扬大姐的沉稳,赞美二姐的勤劳,支持我的温润,鼓励小妹的创新。

父亲无仕途却颇有育人之道。在当财政所长的时候,鼓励年轻人学文化写文章钻业务精专业,为县财政系统培养了很多优秀人才。在工作中,帮助过许多人渡过难关,甚至多年后仍有人感激当年的援手。对待我们姐妹的“正直和善良”教育,我们仍视为家风代代传承。在我工作前的临行家训“手过千金而一尘不染”,如惊雷入耳,无时敢忘。

父亲对我们姐妹们的教育,不像当老师的母亲严厉,不要求我们考满分,不会“食指”指责,有时会给我们“拇指”的赏识。在我第一次看到双缸洗衣机时,会启发式询问我们,会在很多新生事物出现时,永葆好奇热情并接纳,一直都是“老顽童”形象,没有阶层有色眼镜,没有固化思维,永远都是朝气蓬勃,努力学习,向阳生长。

现如今,日日年长的我,愈发与父亲相像,从外形到思维,对知识的渴望对文化的崇拜对新生事物的好奇对命运多舛的不甘。身为父亲生前最溺爱的女儿,除了姓氏和排行,我未能继承父亲的衣钵和精神,更无法发扬光大父亲的优秀品质。其实从内心深处,我是害怕梦见父亲,不敢面对他。因为他寄托于我的希望,永远无法实现。尽管我一直都在努力奔跑,终极目标却无法企及卓越和优秀。我未能成为他的骄傲,半生已过,到头来,还是那个平凡而又平凡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他把我当儿子培养,却培养出一个没有大格局的小女人,看到我输给须眉的定局他也许会更失望。但想想父亲的一言一行,无论是从善良可爱还是血性骨气,依然作为我人生的航灯,指引前行,并将永远传承。